专访OMA建筑事务所合伙人克里斯·范杜恩:从CCTV大楼到深入城市脉络
“OMA的每一个项目都明显不同,但是有一条贯穿始终的主线,那就是将建筑与城市规划相结合。”
[以下内容由《包装与设计》提供]
作为大名鼎鼎的中央电视台(CCTV)总部大楼的设计机构,OMA堪称全球最具影响力的建筑事务所之一。自1975年由国际建筑大师雷姆·库哈斯(Rem Koolhaas)与三位合伙人于荷兰鹿特丹创立以来,OMA以其不断挑战传统、大胆前卫的设计理念,给世界各地带来了极具先锋意识和创新理念的作品。
目前,OMA在荷兰鹿特丹、中国香港、美国纽约三地设有办公室,由八名合伙人分别负责管理。事务所拥有300多名员工,分别来自50余个不同国家,包括建筑师、设计师、CAD建筑师、模型构建师、工业设计师以及平面设计师等;业务范围涵盖从地标性建筑到商业综合体、从城市规划到家具设计等多个领域。
纵观OMA的建筑作品,其中大胆的结构创新令许多人印象深刻:直角“悬臂”、错位的三角形、数字化的“山谷”、积木式模块化结构、大型斜切棱面……OMA的设计师们显然不愿意满足于常规的建筑造型。他们凭借深入的研究、批判性的思维、前卫的设计理念和与工程技术人员等的密切配合,创造出一座又一座令人惊叹的建筑。OMA合伙人克里斯·范杜恩(Chris van Duijn)表示:“大胆而具有挑战性的结构确实是我们许多项目的一个显著特点,但这些创新结构与建筑的功能或环境都有着密切的关系……尽管OMA的每一个项目都明显不同,但是有一条贯穿始终的主线,那就是将建筑与城市规划相结合。”与此同时,OMA在设计上的追求早已超越建筑领域,为此成立了AMO研究和设计工作室,致力于将自己大胆的建筑设计思维应用到建筑以外的领域。
克里斯·范杜恩(Chris van Duijn)自1996年硕士毕业于荷兰代尔夫特理工大学建筑专业后,就一直在OMA工作,并于2014年成为OMA合伙人。多年来,克里斯·范杜恩参与了OMA多个著名项目的设计与实施,包括Prada纽约及洛杉矶旗舰店(2001年)、波尔图市立音乐厅(2005年)、首尔Prada Transformer(2009年)、北京CCTV总部大楼(2012年)。自2015年起,克里斯·范杜恩成为OMA香港办公室的负责人,领导并管理OMA的亚洲业务。迄今为止,他已带领团队打造了首尔捷尼赛思江南汽车零售体验馆(2018年)、腾讯北京总部大楼(2019年)、北京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改建(2019年)、韩国水原Galleria光教店百货大楼(2020年)、成都未来科技城起步区总体规划,以及正在进行的杭州未来科技城新湖中心·光棱、深圳自贸时代中心、首尔弘益大学新校园等项目,成功推动了OMA在亚太地区的发展。
腾讯北京总部大楼——建筑设计(2019)摄影:Ossip van Duivenbode;图片来源:OMA
2023年末,克里斯·范杜恩在香港设计营商周(BODW)上做了题为《设计在于规模》的主题演讲。借此机会,《包装&设计》对他进行了专访,故特别分享此次专访内容,并甄选OMA的部分代表性项目,以飨读者。
►问:《包装&设计》 ►答:克里斯·范杜恩(Chris van Duijn),OMA建筑事务所合伙人
关于OMA、OMA亚洲和克里斯·范杜恩(Chris van Duijn)
“OMA第三个重要阶段始于2002年,我们在央视(CCTV)总部大楼的竞标中胜出。”
问:OMA建筑事务所于1975年由雷姆·库哈斯(Rem Koolhaas)和其他三位设计师在鹿特丹创立。您从1996年开始在OMA工作,当时OMA只有40名建筑师。可否谈谈您当年加入OMA的故事?
答:我在1995年时就以实习生的身份进入OMA,当时我在离鹿特丹很近的代尔夫特理工大学读书。跟许多建筑师和学生一样,我加入OMA是因为这家建筑事务所理念大胆激进,充满了新鲜感,这体现在公司的所有项目以及Rem开创的开放式设计文化中。OMA的办公室结构是扁平式的,整个团队有着开放的沟通氛围。Rem将一群来自世界各地的雄心勃勃的创意建筑师和城市规划师集结到了一起。团队做每一个项目时都遵循严格的设计流程,由此完成了一个又一个具有挑战性的项目。对一名建筑系学生来说,这是一个令人非常兴奋的工作环境。
问:现在,OMA在全球有3个主要设计办公室(分别位于荷兰鹿特丹、中国香港、美国纽约)、八位合伙人、300多名员工。在过去50年的历程中,有哪些时间节点或项目代表着OMA的发展和变化?
答:1996年,我正式入职OMA的时候,事务所跟现在有着很大的不同。当时,它只是一间工作室,没有复杂的组织架构,也没有任何行政人员。各团队必须自力更生:团队负责人需要负责从设计、项目财务管理到工作室运营等一切事务。虽然我们常常忙成一团,并且竞争非常激烈,但对充满热情的设计师来说,这是一个极具创造力和鼓舞人心的环境。同时,这也是OMA发展历程中至关重要的时期,当时我们完成了一批早期的重要项目,比如鹿特丹艺术中心(Kunsthal)、乌特勒支大学教育馆(Educatorium)、里尔城市更新项目Euralille和波尔多住宅(Maison à Bordeaux)等。在这个阶段,OMA从学术型事务所转变为建筑设计公司,我们证明了自己的设计概念是可以实现的。
后来在世纪之交,OMA取得了更为瞩目的成绩,赢得了更多竞标和重要项目。随着公司的迅速发展,我们进行了业务重组与组织架构调整,以应对更复杂的项目。OMA最重要的里程碑事件发生在2000年到2005年之间,我们负责的西雅图公共图书馆、荷兰驻柏林大使馆、波尔图音乐厅和纽约百老汇Prada Epicenter旗舰店等项目纷纷落地,纽约办公室也顺利成立。
Prada基金会米兰新址——建筑翻新与设计(2008—2018)摄影:Bas Princen,由Prada基金会提供;图片来源:OMA
OMA第三个重要阶段始于2002年,我们在央视(CCTV)总部大楼的竞标中胜出。借此机会,我们调整了业务重心,并迅速成立了北京办公室。当时,事务所的规模扩大了一倍,我们的很多项目规模也随之扩大了。
“OMA是合伙人制,八位合伙人在公司中拥有相等的股份。”
问:OMA目前有八位合伙人。目前OMA的八位合伙人有着怎样的分工和职责? 据说“OMA在不同地区的办公室均处于同一层级,没有总部和子公司之分”,是吗?
答:OMA是合伙人制,八位合伙人在公司中拥有相等的股份。在这方面我们与同行有很大的不同:大部分设计事务所是由一两名领导者集中管理,但OMA不是一家在“总部”领导下的、集中式管理的建筑事务所,OMA的三个办公室(鹿特丹、香港、纽约)分别由八位合伙人管理,三个办公室各自负责相应地区的业务发展、方案设计,以及项目和现场管理等。
但话说回来,三个办公室又并非完全独立运作,我们依然联系紧密——我们不仅在管理层有着密切的联系,而且在项目的实施方式和技术上也会彼此分享,这种分享令我们获益良多。比如说,虽然我没有积极参与OMA纽约办公室的工作,但我们与他们保持着密切联系,知悉并了解他们的项目情况。
在这样的模式下,每个地区的办公室可以根据当地的情况灵活地工作与发展,同时又能利用OMA全球网络的优势,积极地交流和获取市场资讯。
问:OMA亚洲于2006年在北京成立,后于2009年在香港成立办公室,主理亚太区项目,涉足的项目广泛多元。您于2014年成为OMA的合伙人,负责OMA亚洲业务。OMA亚洲目前有多少员工?团队成员主要来自哪些学科、哪些国家和地区?目前的项目都涉及哪些领域?
答:目前,OMA香港办公室有大约40名员工,包括资深的建筑师、设计师、模型制作人员和实习生等多样化的人才。同事们来自十余个不同的国家,拥有不同的文化背景。在这样一个工作环境中,我们可以融合跨文化的视角和观点,创造出多层次的设计概念。
多年来,我们积极地在亚洲拓展业务。目前在中国的项目包括:杭州光棱——位于杭州未来科技城CBD的一座综合性大楼,深圳自贸时代中心——深圳的一个以公共交通为导向的开发项目,以及K11 ECOAST——深圳太子湾的一个大型购物商场,还有杭州的一座新艺术博物馆。2020年,我们在韩国完成了Galleria百货商店的一个分店项目,此后,我们接连负责了韩国多个零售和文化项目,包括位于首尔的弘益大学校园扩建项目。我们的目标是在亚洲各地开发各种类型的项目,获得更广泛的影响。
杭州未来科技城新湖中心·光棱——建筑设计(2016—至今,建设中)摄影:Xia Zhi;图片来源:OMA
问:能谈谈您对库哈斯的个人印象吗?库哈斯的设计理念与风格对OMA的整体项目起到了怎样的作用?
答:自从我加入OMA的那一刻起,Rem就对我产生了很大的影响。那时,公司只有约40人,但他们都是来自世界各地的最优秀的创意人才。Rem为员工建立了一种创新文化,并给了我们特别大的自由去开发设计概念,而不是由他一个人自上而下地发号施令。办公室更像是一个实验室,我们在里面不断地产出创意、搭建原型和实体模型。
在讨论项目时,Rem总是强调“我们”这个词。这一说法从一开始就在我的脑海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为这是对团队力量的信任,是对团队每个成员——从实习生到合作伙伴——为项目所做贡献的认可。虽然我们作为合伙人拥有最终的决定权,但是,所有的设计归根结底都是集体努力的结果。这种合作的理念深入公司内外的方方面面,一直是我们的核心DNA。
OMA的设计理念与方法
“OMA的每一个项目都明显不同,但是有一条贯穿始终的主线,那就是将建筑和城市规划相结合。”
问:“OMA的建筑并不是纯粹的建筑,还会加入城市、产品设计、舞台设计和功能规划等方面的思考。”——请问针对一个全新的建筑项目,OMA通常的设计流程或者方法是怎样的?
答:我们并不以单一的方法或者方法论来定义自己,而是以研究为基础,驱动项目进程。每个新项目都是一块空白的画布,我们不仅仅致力于满足客户的要求,还会尽全力探索最大的可能性。这是一种“自下而上”的方法,通常需要从一些繁复的工作入手,比如,对需求简报、项目背景和条件的各个方面提出质疑并进行细致的审议。为了考察项目的各种影响因素,我们会进行广泛的研究和设计调查,然后以调研为依据制定设计方案,并提出各种备选方案。整个阶段都需要团队的所有成员参与进来,大家会对各种概念反复推敲、进行论证,然后根据讨论结果进一步修改与完善——最佳设计概念通常由此发展而来。
问:OMA的项目非常广泛和多样化。与其他公司的建筑设计相比,OMA的建筑设计有什么与众不同的特征或元素吗?
答:OMA的每一个项目都明显不同,但是有一条贯穿始终的主线,那就是将建筑和城市规划相结合。我们的许多建筑项目,无论是商业、零售还是公共建筑,都融入了城市规划元素,而我们的城市规划项目也高度结合了建筑设计概念。这在我们对物理空间的打造中得到了体现:创设户外空间、引入文化活动,还有加强建筑物与周围环境的互动等。
例如,在首尔郊外的Galleria光教店百货大楼项目中,我们建造了一条可以从室外人行道进入商场的公共环道,由此将零售商场与城市联系在了一起。公众可以在这条环道上自由漫步,俯瞰城市景观,体验爬山的感觉。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也将为商场带来更多流量。
韩国Galleria光教店百货大楼——建筑设计(2016—2020)图片版权:Hong Sung Jun,由OMA提供
另一个例子是杭州光棱项目。最初,客户简报提出的需求是为未来科技城设计三座标准的塔楼,但是在深入理解客户的愿景后,我们提出了一个更贴切的方案,这个方案更符合客户的目标人群——年轻一代创意企业家——的理想和需求。在得到客户认可后,我们整合了一系列室内外社交空间、花园和一个公共中庭,为用户创造了一个新的社区环境,同时该社区向公众开放,邀请公众参与其中。这种设计策略展现了一种混合型的建筑模式,非常适合当下中国的公共环境,这也是OMA广受赞誉的设计特点。
问:作为一家国际建筑事务所,OMA通常“会被要求设计创新的形式,或者参考客户在欧洲、中东等地看到过的视觉风格进行设计。但OMA一直都对项目所在地的本土文脉非常感兴趣。”OMA通常从哪些方面入手了解项目所在地的本土文脉?
答:归根结底,需要我们对项目所在地抱有真正的兴趣与关心。大多数情况下,我们背景多元、履历丰富的团队成员已经让我们对当地情况有了一定的了解,但是,我们仍然会花大量时间待在项目所在的城市,真正沉浸式地体验当地的文化,了解当地人的需求。所以说,我们并不是依靠浮于表面的参考资料进行设计。深入项目还意味着团队里的每个人都要去现场,跟客户和当地的顾问进行面对面的交流。这种在各个层面建立起来的深入联系,也提高了项目各个工作组之间的相互理解与合作质量。
设计应该融入其所在的社区,以既切实可感又具有象征意义的方式提升社区的价值。举例来说,在首尔弘益大学校园扩建的项目中,我们是唯一花了整整一周时间进行实地考察,深入研究了当地文化、校园生活以及弘大周边公共生活的竞标团队。
韩国弘益大学首尔新校园——建筑设计(2023—至今,建设中)图片:Negativ,由OMA提供。
OMA的创新
“大胆而具有挑战性的结构确实是我们许多项目的一个显著特点,但这些创新结构与建筑的功能或环境都有着密切的关系。”
问:OMA有很多建筑结构上的大胆创新,比如,荷兰Nhow Amsterdam RAI酒店是错位的三角形,德国Axel Springer办公楼是梯田的结构,新加坡的Interlace是积木式的模块化结构,在中国,CCTV大楼有75米的悬臂、深圳证券交易所的裙楼“漂浮”在36米高空,杭州光棱是一个斜切的棱面。这些结构创新主要是出于功能上的考虑,还是审美上的创新?这在工程技术方面带来了哪些挑战?
答:大胆而具有挑战性的结构确实是我们许多项目的一个显著特点,但这些创新结构与建筑的功能或环境都有着密切的关系。而创新得以实现,归功于我们多年来与工程伙伴以及其他合作者建立的良好关系。
以德国Axel Springer新媒体中心大楼项目为例,几何立面的设计旨在减少横跨34米长的中庭立面所需的钢材量,并最大程度地呈现外立面背后的中庭空间,让具有雕塑感的中庭立面与黑色玻璃的外立面形成完美对比,也同时让实验性的办公空间与传统的德国式工作空间既对立又和谐统一。而这样的设计需要参与项目的各方——外立面顾问、结构工程师、可持续性合作伙伴等——紧密合作,共同努力解决技术和设计的问题。正是由于各方的团结协作,才让该项目的各个环节无缝衔接,最终呈现出令人满意的设计:外立面取代了传统的柱子,成为整体结构的一部分,可以独立支撑;大楼在声响效果和采光方面的表现也超出了预期。
Axel Springer新媒体中心办公大楼——建筑设计(2013—2020)摄影:Laurian Ghinitoiu;图片来源:OMA
问:由于行业的特殊性,传统建筑行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鲜有创新,但OMA一直在尝试将其他产业中的部分发现和技术带到建筑项目里。可否请您举例谈谈OMA是如何实现创新的?
答:我们喜欢挑战传统的建筑方式、运营模式和材料选择,改变人们对建筑的理解。对我们来说,重复已有的建筑解决方案没有太大意义,但创新也应该具有明确的目的,我们希望自己的创新能够为项目带来额外的价值或新的功能。创新可以通过外观的变化来实现,比如在Prada Transformer项目中,我们设计了一座可以通过旋转变成四种不同外观的建筑(编者注:Prada Transformer是一个由起重机吊起并旋转的临时建筑,用于举办各种文化活动);创新也可以通过建筑的使用方式来实现,比如,台北表演艺术中心内的三个剧场既可以独立运作,也可以组合成一个超大型剧场。
我们还在材料方面不断探索,寻找创新解决方案。上世纪90年代,OMA开始拓展材料选择范围,尝试使用非传统材料来创造建筑空间。我们在材料研究方面取得了很多成果,比如波尔多住宅(Maison à Bordeaux)内的图书馆完全由玻璃和树脂建造,没有使用任何金属连接部件。这些玻璃板给建筑带来独特的半透明质感,仿佛漂浮在空中。在21世纪初,我们的团队专门为Prada品牌开发了“Prada”海绵”,这是一种有气泡结构外观的3D定制材料。最近,我们参与了北京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UCCA)的扩建项目,利用一系列玻璃板所表现出的不一致和瑕疵,创造了独特的曲面玻璃立面。
北京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改造——建筑设计(2017)摄影:Bian Jie;图片来源:OMA
关于AMO
“AMO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平台,让我们可以进入传统建筑领域之外的市场,根据兴趣或观察来开启自己的项目。”
问:除了建筑项目实践之外,OMA还有一个AMO研究和设计工作室,主要致力于将建筑思想应用于建筑之外的领域。可否举例谈谈AMO都将哪些建筑思想应用于哪些领域?
答:作为OMA的建筑师,我们的工作方式是通过观察和研究来获得对事物的深刻理解,以批判性思维来审视项目的潜力,然后在此基础上提出新的概念——这种方法适用于建筑领域之外的许多行业,因此我们也将这种方法应用于其他独立项目,开发了建筑领域以外的新设计。
OMA和AMO是同一家事务所的两个版块。AMO项目与OMA项目的区别在于:AMO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平台,让我们可以进入传统建筑领域之外的市场,根据兴趣或观察来开启自己的项目。AMO项目不一定涉及实体空间,而是将研究内容转化为展览或出版物(譬如为欧洲可持续能源的开发提供研究内容和洞见),但有时一些足够有意思的内部项目也可能发展为建筑项目。
“未来医院”是我们内部启动的一个研究项目,探讨了人口老龄化对医疗保健的影响,以及我们如何通过设计构想医疗服务的未来。我们还探讨过与国际能源问题有关的主题,研究重点是欧洲和北非国家之间的能源转化政策,该研究提出了一个北海总体规划,详细设计了一个让北海周边国家都可参与进来的可再生能源基础设施。OMA近期举办的一次最大规模的展览是“乡村”,展示了我们就乡村地区对社会发展的影响和潜力所进行的持续研究。我们之所以开展这类研究,是希望研究结果能成为未来规划或政府政策制定的基础。
OMA在中国
“我们对多样化的、超越常规类型的建筑设计更感兴趣,并且进入了创新产业刚刚起步的厦门、杭州和南京等二线城市。”
九牧创新中心——建筑设计 摄影:Xia Zhi;图片由OMA提供
问:OMA在中国的许多城市都有项目,比如北京、深圳、香港、台北、成都、杭州等。与OMA在欧洲的项目相比,OMA在中国多个城市打造的项目有哪些不同点?
答:从2015年开始,我更多地参与到了亚洲的项目,我意识到亚洲的思维方式跟欧洲很不一样。在中国,每一个新项目的开发都被寄予很高的期望。无论项目规模如何,人们都会坚持不懈地通过设计推动创新和改变。无论是对建筑师来说,还是对开发商和商业运营者来说,这都是一个竞争激烈的环境,因此,大家都争先恐后地推出创新的概念。这反映出的是与其他地方截然不同的态度,这也是中国的发展速度如此惊人的原因。付出的努力更多,获得的回报也更多。
欧美的城市化和人口增长大多已经趋于平稳,相对少了一些紧迫感。欧美的建筑项目通常需要10年到12年才能完成,多数是按部就班地推进项目进程,着眼于降低风险。我更喜欢快节奏的工作,这是中国项目更吸引我的原因。虽然在一些情况下,中国在可持续性和建筑标准方面仍有改进空间,但是,中国充满活力,又具有超强的集体行动力,能够创造出有趣又精彩的事物,这显然更令人瞩目。
问:2012年建成的中央电视台(CCTV)总部大楼可以说是OMA在中国的早期代表作,两座倾斜的塔楼加上75米的直角悬臂非常具有挑战性。您当时也参与了这个项目吗?十几年过去了,在您看来,当下中国的建筑环境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答:参与CCTV大楼项目是一次千载难逢的人生经历。当时,中国正处于迅速的发展和变化之中,2008年北京奥运会使中国成为世界的焦点。天时地利人和使CCTV大楼得以顺利建成。这是一个非常高强度的项目,我们鹿特丹办公室60人的团队参与其中,需要在短短九个月的时间里,完成方案设计和设计开发。这个项目还对建筑行业提出了挑战,因为我们的结构方案非常大胆,突破了当时的惯例做法,为此,我们特别组建了专家小组,才使项目的落地成为可能。
CCTV大楼于2012年竣工后,中国的建筑环境开始发生变化。城市建设的重点逐渐从一线城市转移,这促使我们重新思考在这里的战略。在其他国际建筑事务所仍然专注于建造标志性建筑、地标性建筑和商业塔楼的时候,我们对多样化的、超越常规类型的建筑设计更感兴趣,并且进入了创新产业刚刚起步的厦门、杭州和南京等二线城市。
中央电视台主楼——建筑设计(2002—2012)图片版权:OMA/Philippe Ruault
当我们开始通过新的视角来探索中国的时候,我们——OMA亚洲办公室——也开始用不同的方式展示着自己。我们的目标是与其他中国建筑事务所在同一水平上竞争,这意味着我们需要更加慎重地对待工作,并更加尊重这里的工作方式。这些变化发生在2015年到2016年左右,许多当时启动的项目现在终于到了完成的阶段,这是非常有意思的过程。
问:您在设计营商周(BODW)2023做了题为《设计在于规模》的主题演讲。我们都知道OMA不仅做建筑设计,也做了很多城市规划。在您看来,中国为大规模的城市规划提供了哪些机遇?
答:众所周知,基于政府在各个层面的协调努力,中国的城市化模式非常高效,总体规划设计预见到了未来二三十年的发展变化。然而,中国模式的城市规划注重指标数字,在城市的建筑品质方面,存在很多项目非常雷同的问题。总体规划设计的很多部分功能单一、重复,很少考虑到一个地方的文化维度。
我们觉得城市规划项目有意思的地方在于,大规模的城市规划手段很可能对未来城市的发展产生重要影响。假如城市规划能够不仅仅着眼于对汽车流动性和房地产数量的追求,还会更慎重地考虑当地环境、交通问题以及未来一代的期望等,中国就有可能成为全球可持续城市化的标杆。